（一）少年心事

    我为什么会抱起那个小孩？

    因为他看我的狗。

    赖子是我的狗。

    他站在花匠收拾到一边的破花盆旁边，很小一只。

    像花盆里的茉莉花一样，白白软软。

    黄色的上衣，蓝色背带裤，踮着脚看狗的样子很可爱。

    当然，他很漂亮。就像花盆里柔软的茉莉花。

    而他妈妈，就是那只碎掉的花盆吧。

    他也很可怜。

    陈居蓦有一个弟弟，跟他差不多大吧。

    但是没有他白，应该也没有他软。

    我想把他留下来。

    元知之，他说他叫元知之。

    但是他很笨。

    口齿很不伶俐。

    他喜欢吃糖。

    但是他会把最喜欢的糖留给我。

    他有时候会去老师家楼下等我。

    他很吵。

    老师很烦他。

    但是也觉得他可爱。

    我看得出来。

    知之上了幼儿园也很不聪明，一首儿歌也不会唱。

    但是我会教他。

    我是哥哥。

    （二）你可以说我可怜，或者勇敢

    蒋家有一棵很大的樟树，很大很大。冬天也是绿绿的，不会掉叶子，但是春天的时候会有小小的绿叶子把已经衰老的红叶子从树上驱赶下来。夏天超级热的时候树下会有很多暗绿色的小果子，踩上去会流出绿色的汁ye。

    元知之在这棵树下度过了很多很多个日子。蒋觅有时候在家，有时候不在。他有时候难过，有时候已经习惯了。

    元知之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很能明白自己的位置了。

    他只是得宠的玩具，主人的消遣，蒋觅的玩意。

    蒋家聚会的时候他是不能到场的，过年的时候大家会围在一起吃饭但是只有他待在房间里等蒋觅。

    联欢晚会播完了，烟花也看过了，再过一小会儿。

    蒋觅就会进来了。

    蒋觅会端着热热的饺子一个一个喂他，每个里面都有硬币。

    屋外佣人在收拾餐具，碗碟碰撞的声音乒乒砰砰，客人告别的漂亮话，小孩子的哭闹，大人训斥的声音。

    只有房间里是寂静的。

    元知之窝在蒋觅怀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扮演一个玩具，又好像是抓住一根浮木。

    他没有吃过中秋宴，没有扫过清明墓，没有烦人的亲戚要应付。

    蒋觅喂他月饼里的蛋黄，因为他不想吃甜腻腻的莲蓉；蒋觅给他戴上庙宇里求来的平安符，红色的小三角形，就别在里衣；蒋觅给他讲睡前故事，把他抱在怀里，拍他的背。

    蒋觅是哥哥，或者更多，蒋觅是小小的元知之的全部。

    （三）所以我愿意这样对自己

    元知之很早就知道哥哥有一个讨厌的朋友，叫做陈居蓦。他有时候会到家里来玩。

    “不是吧，蒋觅，你居然在带孩子！”陈居蓦看到蒋觅给元知之剥虾的时候很夸张地大叫。

    “闭上你的嘴快吃你的。“蒋觅朝他扔了一把叉子。

    但是这有什么奇怪呢？元知之总是想，哥哥一直这样啊。

    直到有一天。

    陈居蓦神秘兮兮把一本外文书交给蒋觅：“校花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滚远点！“蒋觅很不耐烦，把那本书丢到垃圾桶，继续帮元知之做科学课上要用到的小发明。

    “哇，校花大小姐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她，一定得把长城给哭塌了。“

    “知之，来看！“蒋觅没理陈居蓦，把小风扇举起来，接通了电源，邀功似的送到元知之面前，透明的扇叶转起来，制造出一阵小小的风，把那本书吹起来。

    里面夹了一张纸。

    元知之把那本书拿过来：“哥，我想要这个。“